[书评]却是在纷乱熙攘中自找一片宁静——记胡兰成《今生今世》

胡兰成的《今生今世》读完至少已过了半年之久，记得当初读这本书是越读越生气，好几次都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为他那换个地方就换个女子的生活作风，也为一些自己觉得有些虚伪的言辞，怎么读都不舒服。好不容易看完了，也就弃于一边不顾了。

最近翻开自己当时做的一些摘要，可能是心情平复更能客观地看待这位作者，竟是觉得这些文字词句隽秀优美，读来满口清香，浮躁的心灵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胡兰成到底是位文学大家，他的遣词造句是那么美那么动人，他写的那些景那些情又是多少泛泛之辈所难以企及的。

在这本带有自传性质的《今生今世》中，胡从童年写起，写家乡的宁静，写人生辗转颠沛流离，写他与张爱玲的相知相离，写生命中遇见的那些女子的灵慧，更写他自己是如何在这纷乱熙攘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宁静。

在胡兰成的笔下，无论民国的战火有多响亮，中国乡间城镇里的人们总能以自己的方式坦然处事。过去我们曾从许许多多文学作品影视作品中看到有志之士与热血青年的抗争，而胡文却从另一个角度展示了当时普通百姓的生活状态——无论外界发生什么事情，大多数的国人总想着守好自己的日子——与其说是粉饰太平，倒不如说是另一层意义上的积极面对。不管世道有多么艰难，国人从未放弃过生活这件事，从古至今历来如此。

胡兰成写张爱玲的篇章则分外灵动，他笔下的她聪慧，不可捉摸，博学又古灵精怪，有很多细节场景都很值得张的书迷拿来一读，而我则特别喜欢他描写两个人独处时的一段文字：

“对人如对花，虽日日相见，亦竟是新相知，荷花娇欲语，你不禁想要叫她，但若是真叫了出来，又怕要惊动了三世十方。房里墙壁上一点斜阳，如梦如幻，两人像金箔银纸剪贴的人影。”

如果不考虑胡先生曾经与之后有过的众多情人与妻子的话，这样一段描写活脱脱一对璧人跃然纸上。这位先生啊，作为男人，以世俗眼光来看，确是非常花心了。但他对张爱玲及其他诸位女性的表白又的的确确充满了欣赏与赞美，深情得很。譬如他形容另一位情人时用的文字也是华美至极，深情至极了：

“她的人蕴籍，是明亮无亏蚀，却自然有光阴徘徊。她的含蓄，宁是一种无保留的恣意，却自然不竭不尽，她的身世呵，一似那开不尽春花春柳媚前川，听不尽杜鹃啼红水潺湲，历不尽人语秋千深深院，呀，望不尽的门外天涯道路，倚不尽的楼前十二阑干。”

虽然这样一段表述颇有卖弄文采的矫揉造作之感，但他的爱意是深切的。虽然花心，但就他本人的意思说来，每一段感情倒也都是发自一片真心，只能说这位先生有些博爱过了头吧。

胡兰成还写了许多自己对为人处世方面的见解，虽然以此人的政治立场来说有些微妙，我们也实在难以知晓他是真的做到了还是以此欺骗世人欺骗自己，但读来总算还是有些道理的。

“人世无成无毁，我但做得仁至义尽。此外纷纷说甚悲和喜，皆不如还给天气。”

人若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倒也是无愧于心，即便身处这乱哄哄吵闹闹的人间，也能觅得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

我们读完这部《今生今世》姑且这么相信作者吧。不管真实情况如何，胡兰成凭着自己的这支笔描绘了一个岁月静好的民国世界给我们。

亦或许正如他在书中所写道的：
“解忧不是解决问题，或办妥了一桩事情就可以，而宁是在与问题或事情本身无关之处，如窗外的一草一木，室内的一桌一椅，对之只觉我与万物历然皆在，当下就有着个安心立命了。”

无论世事如何变动，心静，就会安然。做人就是要这般踏实与淡定，才能坦然冷静面对一切艰难险境，作者就是要传达自己的这么一个处事态度吧。

不可否认，胡兰成的《今生今世》虽然有不少读了会觉得膈应的内容，但总的来说是部好书，光是在书的前半部分他对于童年乡村的精彩描写就很值得一读了。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前半生的生活是宁静的，而后半生则保持着心灵的宁静，想来也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