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评]所谓无私，即将大爱当做私欲——多年后重温《水手月亮》有感

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次翻看《水手月亮》这部漫画的时候，越发惊叹于月野兔的美丽与强大。

非常可惜的是传播度更广的动画版强调了她的傻白甜，殊不知原著漫画里的阿兔很早就觉醒了自己的身份，承担下应尽的责任，在一次次残酷的战斗中蜕变成长，光芒万丈。

作为90年代红极一时的二次元作品，《水手月亮》能够脱颖而出确实有其出类拔萃的素质。当同年代的其他女性漫画家还在画着缠绵的爱恋故事时，武内直子已经塑造出了一个坚强美丽的女战士。

故事的主人公月野兔拥有过两次人生。前世的她柔弱痴情，为了心爱王子的死可以身殉情，这样做换来的代价是银千年帝国的覆亡，那一世她的死是自私的，全然没有身为继承人的意识，只是一味地随性而行。转世后觉醒的月野兔清楚看见自己的任性将招致何等惨烈的后果，给他人带来多么不幸的结局，因而第一次明白了与其力量相应的职责。在失去帝国庇护的情况下，曾经的公主必须以战士的身份直面黑暗与残酷的现实，或许这才是月野兔获得快速成长的契机。武内直子可以说是用非常直白的方式在告诉她的读者，当一个傻白甜公主会迎来怎样的下场，单这点就已经将其与那些莺莺燕燕以爱情为宗旨的少女漫画区别开来了。

于是这部所谓的少女漫画，诚然更近似于成长系故事，月野兔不再是那种一味等着王子拯救的传统女主角，她直面一切邪恶势力，在战争中洗礼灵魂，最后蜕变为高贵大气的女王。曾经的倩尼迪公主会为了一己私爱抛下责任与义务去殉情，现在的水手月亮却是会为了对他人无私的爱选择自我牺牲，同样是死，定义却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只图一时之爽利，后者却能绽放出璀璨的花朵。

这部漫画其实就是描述了月野兔从温室里的花朵娇滴滴的小女生到肩负整个帝国存续重责的女王这一转变的过程。期间她经历了许许多多场痛苦与悲伤的战役，但也同时收获了来自爱人，亲人与友人的爱与信任。

最后日臻成熟的少女终于实现了她最初的梦想，披上婚纱与最爱的人执手千年。只是历经了沧桑巨变的她再不复昔日的单纯天真，取而代之的是端庄，凝重，洋溢着如女神版的慈爱与威严。

这样的阿兔叫人敬重爱慕又心疼怜惜，谁还记得她曾经是那样淘气娇纵的一个小孩子啊。登上皇位的倩尼迪女王明明依然是月野兔的外表，却显得神圣而疏离。

我想这种高高在上的王者所特有的孤家寡人气质可能应该归因于她身为水手月亮时的最后战役——水手之星之战，整部漫画里最为恢弘，最为惨烈，也最为耐人寻味的篇章。

这一段在读者群中引起的争议相当之大，一些人可以解释出许多说法，另一些人又看得一头雾水，故事到了最后显然有些意识流的风格了。我自己却非常喜欢，尤其是第18卷的最后，在战斗的尾声，水手月亮已经失去了一切——战友，爱人，孩子——心灰意冷到几近绝望的地步。这时的她初次

吐露不为人知的心声：

“我一直都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与和平而战，我只是为了所爱的人及同伴们而战斗至今的”。

没有伟光正，没有道貌岸然，然而怀抱着这样想法的阿兔兼具了人性与神性，因为她的私欲亦是大公，这便是最为伟大无私的了。所以即便痛苦至此，水手月亮始终无法放手，相反将自己的胸怀扩大到了极限，连着黑暗与敌意一同包容了进去。

因为阿兔明白了光明与黑暗本就是相依而生，要彻底消除黑暗，光明也将不再，与其选择一同毁灭，她宁愿将黑暗视为同胞，接受所有的黑与白。

“我们有着彼此吸引的命运，因为我们原先在这里时就是一体的。
这和我在寻找我所爱的人，
以及我所爱伙伴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们大家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星球。
所以我们互相吸引，为的是想合而为一……
因为‘一’就是我们出生时的状态”

水手月亮纵身跃入那最初与最后，毁灭与诞生之地——星星的摇篮，吸收，消融……
然后，重生。

故事就此戛然而止，让我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不会醒来的梦，却恰恰以一场婚礼连接起了开头，形成了一个轮回。

相隔那么多年重温，这个故事还是那么不可思议。三十多年过去了，一些人还在写一些傻白甜的白日梦的时候，武内直子早已用她的笔为我们塑造了一位身兼战士与女王双重身份的美丽女性，甚至在她所创造的漫画世界里几乎没有全然柔弱的女性。少女们谈论理想，不懈战斗着，直到永远。